【回忆录】走上战场
发布时间：2025-04-06 17:17:52
一、受命出征
1986年初，部队中传言北京军区要抽调一个军轮战，参加中越边境老山地区的那场战争。全区5个集团军，谁上都有可能。对此大家只当闲谈，并没有太在意。
越军长期侵占老山主峰，向下控制我境内二、三十公里，开枪开炮，打死打伤我无数边民。因地势十分险要，1979年的自卫反击作战，是绕它而过的。之后越方仍不收敛，在此增兵备战，不断挑衅。
1984年4月28日，首先由昆明军区（后归成都军区）14军发起反击作战，一举收复老山、八里河东山等地，重创越军；接着11军接替防御，收复者阴山。而后由南京军区1军、济南军区67军、兰州军区47军轮战。
下一个轮到北京军区也是顺理成章的。
到了年中，27军要上的消息不断增多，部队里人员调出开始冻结。有人说团以上干部已开吹风会，还有人笑言因部队番号带“7”字，所以要上等等。
无论怎么说，保卫祖国、御敌戍边，军队打仗、军人参战，天经地义！大家开始对轮战当真起来。
紧接着军区“86·9”会议召开，秦基伟司令员、杨白冰政委正式下达了中央军委的参战命令，气氛骤然间紧张起来。
那年我29岁，在27集团军高炮旅政治部组织科任组织干事、兼旅党委秘书。
因我们科长刚刚调走，政治部赵永华主任决定，由我和纪检干事房书庆参战。并让我临时负责组织科和群众干事的参战准备工作，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
当时部队刚整编不久，由原27军军直高炮团和高炮61师602团合编建旅。军直高炮团曾参加东南沿海反登陆防空作战和抗美援越作战，602团参加过抗美援朝和抗美援越作战，都是我军高射炮兵部队的精锐。
两支部队组合起来不到一年，编制扩大、人员不熟、作风相异。此时拉出去打仗，对各级各部门都是严峻的考验。
部队充满激昂求战、矢志报国的热情，大家纷纷写请战书、决心书，积极踊跃，士气高昂。
但军队多年没有经过战争打过仗，许多人心里还是没有底。而且每个连、排、班的情况又各不相同，人员素质和能力也有强有弱。一些官兵还面临父母年迈、家庭困难、对象吹灯等问题。
尤其是大家都面临着过生死关的问题。
▲1986年11月，我旅召开赴滇轮战先遣分队誓师大会
▲出征前一营战士们在连队宣传栏下留影
面对这全新的情况，政治部赵主任统筹安排轮战准备工作。干部部门对参战的干部全面考察了解，提出配齐配强干部队伍的方案。
宣传部门对部队展开深入动员，连续进行了五个专题的赴滇轮战教育，提高官兵对对越作战、保卫祖国重大意义的认识，统一思想，坚定信念。
而我们组织部门则要下基层摸清参战部队各营、连党组织建设情况，健全党委、支部班子，保证排有小组、班有党员。要培训营连党委、支部书记，充分发挥党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和党员先锋模范作用，凝聚部队战斗力。还要及时了解官兵思想动态，开展积极的思想政治工作，发扬我党我军优良传统，保证部队团结有力、士气高昂，不怕牺牲、敢打必胜。
除此之外，我案头还有旅党委、机关各种计划方案、意见报告，要起草修改、上报下达。要参加集团军群众工作越语战场喊话培训等，事务繁杂。每日加班加点，忙得不可开交。
临出发前，整编时从二炮基地来任职的李政委调走了，由80师副政委许德亮来任旅政委。
许政委到任后，调配五营副教导员韩圣喜任组织科长，后勤部政工科干事刘兴无任群众干事，随队参战。
▲轮战时的旅首长，左起：主任赵永华、参谋长卑长存、旅长车成德、政委许德亮
二、开赴南疆
11月初，部队战役机动开始。我旅轮战先遣分队由参谋长卑长存率领，乘第一列军列出发。
12月初，旅大部队跟进出发。一营齐装满员为第一梯队开进，梯队长是一营长吴显文，政委是教导员卢金保。二营官兵和旅机关及侦察连、通信连、特务连、卫生队、修理所等直属队为第二梯队开进。
我被明确在第二梯队随许政委行动。
那一天，告别家人和留守战友，告别沿途欢送的群众，告别来站台送行的石家庄市委、政府的领导，我跟着旅首长登上了列车。
此番轮战，铁路机动军列全是平板和闷罐车厢。但师旅以上首长机关，可以加挂一节硬卧。
▲军列闷罐车箱里的部队
▲军列平板车上的火炮车辆
刚进入车厢，只见车成德旅长将卫生队一个女军医和三个女卫生员，大声训斥了一顿。
原来，这次参战的四个女兵，考虑到随部队在闷罐车里多有不便，安排她们跟旅首长和机关到硬卧车厢。她们上车后却将两个卧铺间用白床单遮挡起来，形成了一个私密的小空间。
车旅长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去打仗吗？打仗是要流血牺牲的，连死都不顾，还讲究什么！现在我们都是生死战友，没有什么男女之别！”
吓的四个女兵小脸煞白，赶紧把单子撤了。
我们这个梯队的梯队长是二营营长刘士东，政委是司令部作训科长王和平。整个军列的运行、停靠、吃饭、安全检查等全由他俩负责协调。
但许政委总是放心不下。每次大的停靠或休息，都要我跟他到每个车厢看看战士们的情绪怎样，看看装载的车辆装备有无松动和异常。
有的停靠时间比较短，部队要迅速下车上厕所、打水、吃饭。常有碗还没放下，哨声、喊声和清点人数的口令就响了，催着集合登车。许多战士背着个水壶，一溜小跑。
这时，许政委总要我去问问，看有什么遗漏，生怕丢下一人。
经过宝鸡军供站，他还提前与当地人武部门联系，专门安排宝鸡籍战士，与父母等亲人见面，激发战士斗志。
▲铁路机动中二营部分官兵在西安军供站
▲军列穿过秦岭隧道
行进中，为了不影响经济建设的大局，军列走走停停，经常让车，要历经5天5夜。战士们坐在闷罐车里，面对未知的战场，听着单调的咣当声，思想易“开小差”，产生不良情绪。
赵永华主任指导制定一日生活和宣传鼓动方案，要求各车厢充实安排，自主开展各种文娱活动，活跃车厢气氛，提振官兵精神。
我们硬卧车厢也组织了活动，每个人都要表演节目。记得许政委唱了首苏北小调，赵主任唱了首军歌。
我唱了首自改词儿的老歌："戴花要戴光荣花，骑马要骑铁骏马。两师一队得胜利，听话要听党的话。"
“两师一队”是军区党委对轮战部队提出的总要求，就是争做“胜利之师、文明之师、北京军区代表队”。
印象最深的还是车成德旅长讲的故事：
60年代后期，他随部队抗美援越。秘密进入越南后，在越北太原地区展开部队。他们昼伏夜出、人拉肩扛，在美机常飞的航路下方，选择几个山头构筑了高炮阵地。
他当时任排长，在一个山头组织各班各炮进行巧妙伪装，准备伏击敌机。
那时候美国佬参加越战的鬼怪式战斗机，很先进也很猖狂，有时目中无人飞得很低。
果然，这次美国鬼子没有发现他们，放肆飞临阵地上空。当敌机航路接近进入射界时，我军几个山头众炮齐发，击落一架、击伤一架，其他狼狈逃窜。
然后他们迅速转移阵地。再战，扩大了战果。
可是，在一次作战后阵地暴露，未及时撤离遭敌机报复轰炸。一个山头的阵地被一枚菠萝子母弹击中，炸出一个深10多米、宽30多米的大坑。几门高炮损毁，人员伤亡了20多人……
车旅长说：“战争是残酷的，但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过去我们援助越南打击美帝侵略者，是维护世界和平的国际主义行为，是神圣的。今天我们出征打击忘恩负义、侵我国境杀我边民的地区小霸，更是正义和光荣的。”
他说：“我们一定要英勇作战，不怕流血牺牲，承担起保卫祖国和人民的责任！”
他最后说：“这次轮战，我的主要职责有两条，一是党和人民交给的作战任务，必须无条件完成；二是部队跟着我出来，我要尽可能地保护好大家，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争取完好地带部队回去。”
车旅长讲的故事，深深地感染打动了在场的每个人，大家的心灵受到震撼，思想接受了教育。我们把录音复制，发放到各车厢聆听，提振了部队的战斗意志。
▲与车成德旅长在老山主峰上留影
▲与许德亮政委到昆明开会时留影
▲军列停靠绵阳站时车，旅长（前左４）、许政委（前左５）与部分干部在一起
这次27集团军参战的部队，有79师、80师、81师241团。还有高炮旅、炮兵旅、通信团、工兵团、侦察营、防化营、汽车营、电子对抗营，并配属了军区炮兵14师、工兵5团、汽车团，几个集团军的侦察大队等，还有军区各野战医院等抽组的医疗所等“五所一队”。
空军在二线、三线部署了地空导弹部队和制空战斗机部队。
这么多地面部队铁路机动，军列每天从华北地区发送5列，每天在京广线至成昆线上运行着20列，每天到达昆明5列。
我旅先遣到达的二营五连，由连长丰海岭、指导员张桂斌带领，在昆明南站执行全军所有军列到达后的装备卸载任务，先后作业一个多月，方告完成。
铁路机动完成卸载后，为57高炮穿伪装网
三、进入战区
部队到达昆明后，随即转入摩托化机动，开往集结地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
▲在昆明摩托化机动开始前留影
部队分梯队出发，开进途中大休息时，司令部侦察科长高春长找到我，递过来十几发手枪子弹。
他对我说：“从现在开始已进入战区，随时可能遇到敌特袭击。你跟着许政委在整个行军梯队最后一台车上，他的警卫员年龄小、个子小，你要见机行事，负责首长的安全。”
我接过子弹，压了满满两个弹夹，顿感紧张和责任重大。一路上手握着枪套，告诫自己时刻警惕着。
一天中午，部队行军到达弥勒县军供站。饭后，司政机关人员在一所大房子里小休息。我坐在临时搭起的铺板上，和战友们闲聊。
天气炎热，就把枪从肩上卸下来放在身边，想轻松一下。
没想到坐在身后的汽车连司机（保障政治部），从我枪套中拔出手枪，好奇地观看比划。我发现动静，扭头一把按住他的双手，迅速把枪抢了过来，惊出一头冷汗。
他从未摸过手枪，只是想看看，但不知枪中有弹。如拉动枪拴，子弹就会上膛。如再扣动板机，就会走火。如不幸打中身边的谁，那就酿成大祸了。真是不敢往后想象。
由此方深刻认识到，在对敌作战的背景下，一丝疏忽都要不得。千军万马、真刀真枪的大行动，危险无处不在，防范意识一刻也不可松懈。
好在有惊无险，等于给了自己一个警醒。
▲特务连官兵在摩托化机动途中
部队开进滇南山区，道路崎岖陡峭，行车艰难。那天下午，我们看到半山坡上一辆雷达车趴窝了。
带车干部是一营一连雷达站长兼技师郭瑞平，他正忙着同驾驶员排除故障，浑身是土，满头汗水和着油泥顺脸往下滴。
许政委担心地问怎么样，他回答：“请首长放心，问题不大，马上就修好，保证安全不掉队。”
上车后许政委对我说：“任务面前干部就应该是这样的！”
▲上阵地后的一连雷达站长兼技师郭瑞平（左1）和志愿兵田玉生
到达文山州后，部队进驻西北郊14军119团旧营房，离城里还有几里地的路程。
旅部与集团军机关和直属队住在一起，在营区后方一条道路南侧的几排房子里。部队则在西边靠山脚下搭建的木板房里，两侧还有许多友邻部队。
我们政治部住紧靠道路的一排房子。路的北侧是友军步兵部队的一大片木板房和帐篷。
东南有排房住着北京军区战友歌舞团演出分队。正南方一块坡地上，是个122榴弹炮营的炮场。
▲部队到达文山集结地域
▲赵永华主任在文山结集地域，身后为我旅驻地119团旧营房南侧
▲四连副连长顾伟忠在文山结集地域，背景为119团旧营房北侧
▲在文山城街头，文山民贸大楼是当时文山州最繁华的地段
刚刚安顿下来，敌情通报就来了。
当面之敌为越军二军区即河江军区，司令为武立，前指司令为阮友安。辖312师、313师、314师、356师共13个步兵团。还有一个炮兵旅、一个高炮旅、3个炮兵团、一个特工团等众多部队。越方号称精锐，气焰嚣张。
上级特别要求要加强战场纪律，提高防范意识，严防敌特渗透袭扰，不听不信越军华语广播心理战宣传等。
这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浓浓的战场气息。
四、临战训练
部队进入战区后，马上转入为期3个月的临战训练。
我旅一营主要进行对空防御作战、高炮直瞄平射训练，二营为军工体能和搬运卸载等训练。其它侦察、雷达、指挥仪、通信、标图、后勤保障等分队，进行专业训练。
赵永华主任组织我们政治部全体参加了共同科目的各种轻武器射击、排埋雷、战伤包扎、自救互救等训练，以适应未来的作战任务。
同时，许德亮政委还带着我和干部科段荣平干事，逐营逐连调查了解组织建设、干部队伍、党员骨干队伍情况；了解部队现实思想状况，解决存在的问题；分析上阵地后可能遇到的复杂情况及应对办法。
我和段干事分头起草了《防御作战中充分加强和发挥党组织作用的意见》《防御作战中干部队伍替补方案》等预案，以应对在残酷战场上组织不散、指挥不断。
政治部及时总结表彰在轮战准备、机动、训练中的先进典型和好的做法，为完成后续作战任务打好基础。
▲临战训练中的一营官兵
▲临战训练中的参谋长卑长存（左６）、一营长吴显文（左５）、教导员卢金保（左７）与连队干部
▲临战训练中的二营军工负重训练
▲集团军后勤部长汤昌和（左3）检查二营军工战场救护训练，左1为营长刘士东
▲旅后勤部长吴新景（右5）检查指导二营军工野炊训练，右4为教导员吉志海，左3站立者为军需助理员石金昌
由于长时间连续熬夜写材料、生活紧张不规律，我的老胃病又犯了，有时疼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不得已只好去看病。
记得这一天是1月7日，我到几里地之外的67野战医院作胃镜检查。喉咙喷了麻药后，连吞三次管都没成功，难受得呕吐不止，鼻涕眼泪一大把。只好再进行一次麻醉才算完成。结果是严重的萎缩性胃炎，需住院治疗。
当天下午，我回部队收拾简单行装再去医院时，却被告知不能住院了。军医给开了一包药，让回去治疗。
问情况，说是前方的仗打大了，要救治重伤员，已住院的轻伤病员都要岀院。
原来，在前沿执行作战任务的47军，组织了两次出击拔点作战：“1.5”战斗打得不错，取得了预期战果；而“1.7”战斗则打得不太顺利。
我军突击队攻入敌阵消灭大部越军，并清剿了坑道内负隅顽抗的残敌。接着又顶住了敌人连续６次反扑，双方争夺十分激烈。越军炮火将表面阵地和后撤通道覆盖，给我军造成较大伤亡。我炮兵也集中火力，对反攻的越军和敌炮兵阵地猛烈轰击。战斗从早上7点开打，整整打了10多个小时。
我返回部队的路上，听到直升飞机一直在轰鸣，知道重伤员已陆续后送下来。
随着前线战事的持续，越军特工也加大了对我后方的袭扰。反华宣传还广播27军师旅以上将领的情况，貌似对我军了如指掌。我主要首长的车辆，开始更换车牌，加强防范。如军长的车牌，就由Ⅴ02，更换成我旅的E89。
1987年的春节来得比较早，部队中开始萌生思乡想家的情绪，加上南方潮湿阴郁的天气，气氛有些沉闷。
在这期间，与我政治部一路之隔的友邻步兵部队，又发生了一起意外事件。
有驻地附近的三个小孩在一个垃圾坑下，捡到一枚手雷。也不知是越军特工放置，还是上批参战部队遗漏，不幸的是被孩子把玩时拉着了，一声巨响，三个孩子倒在了血泊中。
更不幸的是，在垃圾坑坡面之上就是部队的木板房。当时，恰巧一排战士列队，当场伤了十几人。
面对这些新的情况，旅党委及时召开营连以上干部会议，加强战时管理排除隐患。加强思想政治工作，各级模范表率，带头稳定部队。组织春节联欢活动，与后方政府联系，做好参战军人亲属的节日慰问工作，激励官兵正确对待生死，无所畏惧，报效祖国。
▲六连干部剃了光头准备上战场，前排左起副连长谢纯东、连长戴晓庚、指导员张利军，后排左起雷达站长张贵荣、排长李建军、指挥仪站长王庆林、指挥排长郭海
政治部利用全国总工会慰问团来访、全国各地来的大量慰问信件等，开展“祖国在我心中，我为人民立功”活动，鼓舞部队士气。
群众干事刘兴无与当地政府取得联系，由赵永华主任亲自带队，组织部队走上文山城街头，打扫卫生、清除垃圾、表演节目，受到各族群众好评，不仅增进了军民关系，也增强了官兵为祖国人民建功立业的自豪感。
▲部队走上文山城街头，打扫卫生表演节目
春节前夕，后方留守处派干部科长王贵，代表留守的战友们到文山集结地域慰问参战官兵。
这是部队到前线后第一次见到后方亲人，倍感亲切和激动，纷纷表示在战场上一定英勇杀敌，为祖国、为战友、为家人争光！
▲干部科长王贵（左２）与赵永华主任在一起，随后不久他也奉命赴前线参战
五、交接防御
部队全面换防是轮战中的大行动。
在战场老山、那拉地区、662.6高地和八里河东山一带，整个防线正面宽20多公里，纵深30多公里。
两个军七、八万人，多个兵种、各种火炮装备，从一线到二线，全面短期完成交替防御部署，是我防线最脆弱的时候。
越军中许多中高级军官，都在我国接受过培训，深谙我军战略战术。前几批轮战部队交接防时，他们也趁我立足未稳之时，使我军受到一些损失。
这次，27集团军钱国梁军长和47集团军钱树根军长，都是国防大学的高材生。两位钱军长一改以往做法，唱了一出现代版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从3月中旬开始，在越军眼皮子之下，在47军每天固定向前线运送弹药给养的车辆中，隐藏27军少量部队上阵地。返回时再隐藏47军相应数量部队后撤。
▲我军向前线开进接替防御的车队
这样逐个阵地哨点、班排、连队小批多次交接，使整个前沿达到隐蔽接防、以老带新、坚固无隙的目的。
持续到4月中旬，前沿一线部队全部完成交接。
之后方开始大规模二、三线部队换防行动。从文山、砚山到麻栗坡县，再到老山、八里河东山，近100多公里的公路上，各种军车、火炮装备等绵延不断。两军大张旗鼓地开进和撤离，双方战士们在会车中还互相打着招呼。
当越军发觉时，我军在前沿已建立了坚不可摧的隐固防御。
▲在两位军长的见证下，我旅车旅长从47集团军高炮旅旅长手中接过防御
▲老山主峰南侧山腰的国界碑和我军阵地的作战掩体（重返老山时拍摄）
我旅在老山脚下距敌前沿不足千米的南榔，有两门直瞄平射57高炮要接防。当时，选定一营二连的两个班先上阵地，由一营副营长刘健、二连副连长邹次元、和排长邹玉龙带队。
4月初，作训科长王和平与刘健等人上南榔看地形，返回时在三转弯挨了越军的炮击。
一发炮弹落在他们所乘车辆不远处，炸起的泥土打在车篷上哗啦作响。几个人初临战火，回来后给我们说起来，仍觉惊心。但他们随后的接防任务顺利完成。
三转弯是从东山到那拉口的一段暴露地段，直接在越军炮火封锁之下。只有通过这段路，方能过盘龙江大桥，绕上南榔和老山。尽管我军设置了伪装网遮蔽，有观察哨瞭望，但过往军车还是免不了遭敌炮击。
▲作训科长王和平（左2）接防前在南榔直瞄炮阵地向友军了解敌情
4月底，我旅部队在车旅长、卑参谋长和各级指挥员的精心筹划下，全部完成接防。
旅前指和一营部驻防地离军指挥所落水洞不远，在坡上村的一个半山腰上。旅后指和五连（担负警戒和看守越军俘虏等任务）驻防在小石洞。二营部和四连、六连随军后指驻防在牛滚塘。其他任务分队也顺利进点。
一营一、二、三连的高炮阵地，分别开设在落水洞周围的漆树坪、粑粑坳、坡上村的山头上，重点为军指挥所形成环形对空防御。
占领阵地后，通信连在副连长俞建青带领下，迅速对各个点位连接调试有线无线，保证了作战指挥畅通。
▲一营二连接防的粑粑岰阵地
▲阵地上的雷达和指挥仪
▲旅前指驻防的落水洞坡上村营地
▲在旅后指驻防的小石洞营地
▲集团军指挥部所在地
六、初上阵地
在最初接防后的那些天里，整个部队全面接受了战火洗礼。
越军也是欺生欺新，在一线多次组织小股部队偷袭和冷炮袭击。我军早已熟悉了前沿地形和敌情，予以迎头痛击和大规模炮击，粉碎了敌人企图，站稳了脚跟。
在二、三线，越军对我炮兵、各级指挥机关、后勤保障及医疗分队等，派特工进行袭扰。
文山州、麻栗坡县等战区一带，为汉族和多个少数民族杂居地。边境两侧边民长相、语言和风俗习惯相同，有的相互通婚有亲戚关系，越军特工混入其中很难辨认。但因在我后方，他们大多在夜晚活动。
夜幕降临，四周漆黑，山高林密，风吹草动。
突然一阵枪响，不知是敌特作乱还是我哨兵还击。薄薄的木板房如被子弹击中，一穿就透。大家不清楚外面情况，只好持枪伏在地上。之后，每个木板房前都垒了几层沙袋，每晚睡觉时大家都轮流执勤。
那些天，即便是晚上去厕所也要提高警惕。战时的临时简易厕所，一般都建在营地边角上。在荒山野外的夜暗里，成了远离住所的孤僻一隅。一个人去上厕所，也有被敌袭击抓捕的危险。
当年部队执行轮战任务，有个不成文的基本要求，叫做“四不丢”，即：不丢一寸土地，不丢一个人员，不丢一件武器，不丢一具烈士遗体，所以大家都处处小心。
我们组织科当时住在一间木板房内，因经常工作到深夜，免不了要上趟厕所。尤其是我，肠胃不好又对亚热带潮湿闷热的气候不适应，容易闹肚子。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出现韩科长、房干事和我全员岀动，由两人警戒一人上厕所的情景。
▲组织科房书庆（左1）、韩圣喜（左2）、侯平原（左4）与二营教导员吉志海
▲驻防营地上的帐蓬
▲在阵地上巡逻
▲警戒执勤
▲清剿越军特工
▲五连排长张尚震（右1）指挥仪站长王学恭（右3）看押越军俘虏阮维有（音）
边境地区在收复老山前，越军在控制的我方领土上四处埋雷，经常炸死炸伤我边民和牲畜。后来我军为防越军偷袭，也在一些防区内埋设了地雷。多年后部队轮换、雨水冲刷，许多雷区边界模糊，成了战场上的一大隐患。
而且，传说中前苏联援助越军的防步兵雷，有各种伪装还不炸死人，只炸断腿脚或手臂等，让你终身残疾，成为国家的负担。
有一次，我上南榔前线了解情况。趴爬在阵地上的茅草丛中，用望远镜观察当面越军432、436和923高地，清楚看到有敌屯兵洞等目标，被我直瞄高炮打的四周岩石裸露，一片白色。而我火炮工事前，也被越军炮击留下了个个弹坑。
身旁的战友说，南榔炮位这个山脊是暴露的，遭敌炮击很正常。但你看不远处弯路的山崖下，是241团一个连的炊事班，非常隐藏。头几天因下大雨，操作间旁边的排水沟被山洪淤堵了。在清理时挖响了随泥而下的地雷，一名战士被炸伤，那才叫个防不胜防。
战场就是这样，枪林弹雨、生死瞬间，但在军人面前就是寻常。
我轮战部队慎重初战，置身战火，接受考验，锻炼了坚强意志。官兵们胸怀祖国、无畏牺牲，迅速适应作战环境，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在老山主峰上
▲在南榔（510高地）直瞄高炮阵地上
▲雷区至今仍未排干净（重返老山时拍摄）
七、雨季•旱季
亚热带丛林气候的老山战区，一年中没有四季，只分雨季和旱季。
在这两季作战中，我军坚决贯彻中央军委“以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的作战方针，与越军围绕防线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我军79师和81师241团在老山，80师在八里河东山，各个部队战事频繁。
作战中粉碎越军偷袭614次，抗击敌6万余发炮弹轰击。著名的“408高地”、“80年代上甘岭阵地”、＂662.6高地”、“18号阵地”和”54号阵地＂的反偷袭战斗等，均打得敌人死伤惨重，仓皇溃退，涌现出了朱厚良、郭富文、王高银、李多智等许多战斗英雄。
80师240团“八连大胡子班长”张茂忠，在八里河东山18号阵地反偷袭战斗中，连续多日与敌殊死搏杀，勇敢顽强。他在全身27处负伤，胃被打穿、肠子外流的状况下，仍坚持战斗，成为“阵地之魂、战士之胆”，被授予“一级战斗英雄”。
▲我一线步兵在前沿反敌偷袭作战
▲我旅报道员连振中（右１）和陈彦春（左１）采访战斗英雄“大胡子班长”张茂忠
之后，按照中央军委作战指导方针调整为以炮击作战为主要作战样式的要求，我集团军先后组织对敌8次重点炮击作战、34次侦察作战，有力地打击了越军的嚣张气焰。
我旅前沿南榔直瞄高炮分队也全程参加了所有重点炮击，并在第一次重点炮击时率先开炮，打响了老山方向炮击作战第一炮。
在进行代号为＂5.12”、＂6.4”、＂7.14”、＂8.13”等行动的炮击作战时，我集团军均选择越军不同目标和重点，有计划地安排强大炮兵群，对敌分别予以3至4天、5至7天，最多时一次历时16天的炮火轰击。
我军的炮击作战，炮兵“战争之神”的威力得以充分发挥。军属炮兵群和各师、旅、团炮兵，根据当面目标暴露征候掌握开火时机，对威胁较大的敌前沿支撑点、火力群和纵深内大口径炮兵阵地以及各个重武器火力点等，均给以彻底摧毁，并创造了炮兵作战的许多新战法，显示了巨大震慑力，令敌十分胆寒。
敌312师号称“王牌师”，换防上来后气焰猖狂，常以冷炮试射对我袭击，且意图不明。我军有两次重点炮击主要针对该师进行打击，其中第五次炮击作战整整打了12天，歼敌118名，炮兵连4个，极大地痛击遏制了该师，稳固了我一线防御。
我旅前指驻防地东南方向有座大山叫茨竹坝，炮兵部队大口径的152榴弹炮、130加农炮等火炮阵地，就开设在上面。
那段时间不分昼夜，整天隆隆地对敌轰击，震得我们的木板房、帐篷颤动不已。大家工作、吃饭、睡觉都是在炮声中进行的。
整个轮战期间，我集团军消耗炮弹29万余发，歼灭和重创敌27个炮兵连，大量杀伤了敌人。共计歼敌3380余名，给敌以沉重打击，取得了出色的战绩。
我旅在一年多的直瞄平射作战期间，采取了灵活指挥相机歼敌、火力设伏以静制动、边打边校掌握战机、前堵后截集火突袭等战法，取得了歼敌115名（其中毙92名、伤23名），摧毁敌工事23处，燃料库1座，敌高射机枪5挺，我无一伤亡的突出战果，落实了军委“以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的作战方针。
▲盘龙江那拉口地形，右后为老山，左后为八里河东山
▲从老山俯瞰越南境内的大青山（重返老山时拍摄）
▲远处大山为茨竹坝（重返老山时拍摄）
▲我军组织８次重点炮击作战
▲第一次对敌重点炮击作战时，作训科长王和平在南榔阵地上观察射击目标
两军对垒，防空制空尤为重要。越军的作战飞机沿国境线在其境内一侧频繁飞行，挑衅意味十足。我防空部队必须高度警惕，以防敌机突然转变航向，对我重要目标进行偷袭。
一营高炮部队在前指车成德旅长、营指吴显文营长和一连长李召其、二连长李洪昌、三连长白桦的指挥下，根据成都军区云南前指和集团军炮指通报的空情，及旅侦察连张林成连长所属远程雷达捕捉的目标，适时进入指挥所和部队一等战备，保持高度戒备，随时待战。
作战中，我旅强化侦察雷达网、对空观察网和阵地观察哨的快速反应能力，适应实战需要完善改进指挥体系、指挥方法和火力使用原则，最大限度地提高了防空作战的能力。
空情紧张时阵地上的部队人不离炮、实弹联动，始终沿着敌机的飞行方向和轨迹不断地跟踪。有时，战士们一整天都下不了阵地。
一年多的防空作战，我们旅共发现和跟踪警戒越军飞机活动854批、2138架次。
我们与地空导弹部队和空军值班飞行的战机，组成了远中近、高中低的严密防空网，迫使敌机始终未敢逾越我国境线内，确保了军指挥机关和部队的空中安全。
▲57高炮阵地
▲地空导弹阵地
▲旅前指作战指挥室，左1为旅长车成德
▲营防空作战指挥所，左2为营长吴显文
▲连阵地指挥所，左1为二连连长李洪昌
▲高炮阵地上准备作战的战士
▲集团军钱国梁军长（前左2）、徐永清政委（前左3）、朱增泉主任（前左4）在三连高炮阵地上
二营军工部队因前方战事急需，弹药、物资、伤员等转送任务十分繁重。
营长刘士东、教导员吉志海及四连长倪君臣、六连长戴晓庚，率领官兵不怕苦累、不分早晚、随时行动，有力地保障了前线作战，五连等警卫执勤分队也出色完成任务，多次受到集团军后勤部汤昌和部长表扬。
▲军工战士克服困难为一线阵地运送物资
▲军工战士在转运伤员
▲二营长刘士东（左2）与执行任务归来的军工战士
▲五连排长张尚震（中排左4）在带领战士执行重要目标警戒任务前
▲六连排长姚凤舞（左2）与战士卫泽培在第二野战医疗所停机坪执行警戒任务
▲二营部指挥排长赵建章与战士赵佩玉在战区第9号检查站执勤
但是，一年多的轮战任务，也是个漫长的战场管理过程。于是有了“三分作战七分管理”的要求。
战场管理既要以防雷伤、防炮伤、防特工抓捕、防非战斗减员为主要内容，也要以作战之余、休整时期、零散人员为重点，还要以任务转换、艰苦环境、遭遇变故等思想工作为难点，积极开展工作。
老山防御作战阵地生活紧张艰苦。部队长期坚守枯燥难熬，气候多变湿热难耐，环境恶劣病患难受，这些都会引起战士情绪波动，对稳定部队产生不利影响。
战区地处边境，社情民情十分复杂。由于长期处于战争状况，边民手中私藏有各种枪枝弹药，手榴弹、光荣弹、甚至迫击炮弹都有。有时邻里不睦吵架不过，就拿出枪弹动了武。我军驻防其间，这也构成一大隐患。
我旅执行的作战任务点多面广，部队从昆明到前线几百公里分散了近20个点，给战场管理带来较大难度。
针对以上情况，旅党委从干部配备、党组织建设、战场纪律、规章制度、检查监督等多方努力，坚持长期细致做工作，尽力达成“两师一队”的目标。
政治机关和政工干部充分发挥我军思想政治工作的优势，发挥党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和党员先锋模范作用，联系作战管理的现实开展工作。
雨季作战的一天晚上，一连高炮阵地突发情况，个别官兵闹了矛盾，情绪激动，问题严重。我陪许德亮政委和一营卢金保教导员紧急上了阵地。
我们三人分头找有关干部战士谈话。许政委找干部骨干谈，卢教导员和我分别找这两位战士谈，深入了解发生问题的详情。经过一夜推心置腹的思想工作，终于化解矛盾，消除了重大隐患，维系了连队的团结稳定，保证了后续作战任务的完成。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个漫长的夜晚。我和那位战士在一个帐篷昏暗的灯光下屈膝谈心，使出了浑身招数说服教育。一晚上口干舌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复劝说。
当东方朝霞初露时，终于做通了工作，他诚恳悔错，决心痛改前非。许政委和卢教导员的工作也同时取得进展，成效明显。
这件事让我深深感到，我军思想政治工作这个特有优势，在战时的特殊环境下更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是加强军内团结、巩固提高战斗力的法宝，必须永远继承发扬，不断光大。
几年后，已回地方的这位战士来部队家属院找我，感谢当年那一晚上对他的帮助，让人感慨万千。
▲一营教导员卢金保（后左3）、作训参谋栗全民（后左4）与一连官兵在前线南榔阵地上
三连指导员陈劼抓工作抓主动，通过狠抓党支部建设，充分发挥副连长艾志华、雷达站长沈小晶、炮二排长赵振科等支部成员的作用，带领全体党员骨干形成合力。
在党支部的号召下，三连作战行动一呼百应、管理工作扎实有效、战地文体活动生龙活虎，作战管理双先进被集团军评为模范阵地，成为上级和后方慰问团常访的阵地。
我们组织科按照赵主任的要求，及时总结推广了三连的典型经验。各营连党委、支部联系战士思想反映，多种形式开展活动，生动有效做工作，提振了部队斗志。
同时，我和房书庆干事等同志还参加了北京军区和集团军组织的战时政治工作经验的总结编写，留下了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边境局部战争中，如何开展政治工作的珍贵资料。
宣传科科长徐彩凡、干事黄广银、报道员连振中、陈彦春和段宝强等，开办我旅《神剑》小报，广泛宣传作战、管理、思想工作等好的经验做法，发挥了很好的促进作用。
保卫科魏大秋科长则加强检查指导，推动了各项管理制度落实。
▲三连指导员陈劼带领全体党员重温入党誓词，增强党性观念，发挥先锋模范作用
▲在阵地上总结推广三连的经验，左起：侯平原、韩圣喜、陈劼、刘兴无、白桦
▲军区、集团军和旅政治部总结战时政治工作经验的干部
▲北京军区副司令员李来柱（前左4）来我旅防空阵地看望官兵
后勤部门任务具体繁重，动用车辆多，人员流动性强，管理难度大。吴新景部长针对这些特点，完善制度，严格要求，强化管理，各项保障高效有力。
二营副营长李兆增、车管助理员王清海，既圆满完成运输任务又做到了安全无事故。
▲后勤部长吴新景（左4）带队在侦察连调研解后勤保障、阵地管理等情况，左起：侦察连长张林成、运输科长杨金祥、侦察科长高春长、保卫科长魏大秋、雷达站长都治全
▲后勤部门干部战士为部队搭建帐篷，右3为军需科长任继锋
▲车管助理员王清海（左1）、五连驾驶员胡正浩在向前线运送物资途中
我27集团军不仅在战争年代能打硬仗，参加了解放莱芜、孟良崮、济南、南京、上海等著名战役，抗美援朝全歼美军“北极熊团”，令敌丧胆，立下赫赫战功，而且纪律严明，亲民爱民，作风优良，战上海时露宿街头，名扬天下。
这次轮战，我军发扬光荣传统，在战区广泛开展拥政爱民活动，尽力做好军民共建工作。我旅许政委和赵主任分工包干，亲自抓落实。
各单位利用作战间隙以不同形式开展活动：
一连指导员余立平、排长李国军带领官兵与漆树坪村和地质勘探队开展活动。二连连长李洪昌、指导员张佩山、指挥仪站长曲顺平带领党员骨干与楼梯寨党支部和小学进行共建。
四连指导员姚正林、副连长顾伟忠率官兵为驻地村寨边民播种收割。五连排长张尚震和班长王国勇为驻地小学当辅导员。
后勤卫生队长葛新安、邢文忠，军医孙志栋、刘英、王杰清等医护人员，到周围村寨义诊巡诊等，都深受欢迎，增进了军民团结。
政治部干部干事段荣平、群众干事张利军，带领两名战士在落水洞村开展军民共建活动，建起了“落水洞村技术服务文化活动中心”，实实在在为边民服务，成了群众最喜欢的场所，受到当地政府和集团军的高度赞扬。
▲二连指挥仪站长曲顺平在楼梯寨小学为学生上爱国主义教育课
▲四连官兵在驻地帮助老乡收稻谷
▲卫生队医护人员为少数民族群众看病做手术，右1为军医孙志栋
▲卫生队医护人员为少数民族群众看病做手术，左2为队长邢文忠
▲军民共建落水洞村技术服务文化活动中心，左起：战士王枝、干部干事段荣平、战士张荣国
▲迎接祖国各地慰问团
八、英模•烈士
在作战过程中，我旅官兵中湧现出许多表现突岀的英雄模范，成为我们组织部门抓典型、树先进的对象。
在紧靠前沿大山上有几个观察哨。有次我到其中一个哨点，看到三连指挥排长包辉带两名战士坚守。
山顶条件十分艰苦，蚊虫叮咬、毒蛇出没，晴天暴晒、阴天雨淋。他们一顶帐篷、一部电台、两架望远镜、一个煤油炉，风雨无阻，做到了无一漏敌空情。
▲前沿观察哨三连指挥排长包辉（左2）及两名战士，与政委许德亮（左4）、宣传科长徐彩凡（左1）、教导员卢金保(左6）
四连排长吴奇元任务面前抢在先、苦累工作干在先、危险时刻冲在先，为军工战士做出表率。
六连雷达站长张贵荣带领一个班战士驻文山民族学院执勤，面对优雅的环境和学子，他们专注任务、严守纪律、秋毫无犯，树立了良好形象。
司令部作训参谋栗全民、侦察参谋胡秀庆、军务科参谋杨克志，特务连副连长韩启勇，后勤部军械科长岳本祯、军需助理员石金昌、战勤参谋闫保平、财务助理员杜万青、卫生队司机段海龙等，为保障作战尽心竭力，工作到位，深受部队好评。
▲四连排长吴奇元在执行军工任务为前线运送弹药给养
▲六连雷达站长张贵荣在执行任务途中
▲军械科长岳本祯检查火炮装备性能
▲卫生队驾驶员段海龙准备出车执行任务
二连炮三班长张荣纪、三连炮三班长陈世喜、炮五班长李振太，执行对敌平射作战任务英勇无畏。四连八班长陈金，六连五班长郭建华、六班长杨志淼，执行军工保障任务吃苦顽强。
他们的突出表现成为部队学习的榜样，战评时均荣立一等功。
表现最突击的，当数在一线南榔执行直瞄平射炮击作战的分队。
他们配属241团支援步兵战斗，压制敌高射机枪等火力点，打击敌屯兵洞、坚固工事和活动目标，反特防袭，参加集团军组织的重点炮击作战，英勇战斗，十分出色。
一营共有4批近百名官兵轮替上阵地作战，每批要在阵地上坚守作战3个多月。
在战火中，党员干部发扬高度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自觉响应集团军党委提出的“五第一、五在前和七让”的号召，从严要求自己，极大地激发鼓舞了部队士气。
五第一：“走第一条路、站第一班岗、排第一枚雷、背第一趟水、在猫耳洞过第一夜。”
五在前：“接防上阵地走在前、站岗放哨排在前、发现敌情冲在前、背粮背水抢在前、睡觉睡在洞口前。”
七让：“热让风、寒让衣、饥让食、渴让水、病让药、防炮让洞、战评让功。”
在党员干部的表率下，我直瞄炮分队发扬爱国奉献的老山精神，许多同志“家忧不忘报国”，把困难藏在心底，许多同志身体患病仍坚持作战，许多战士向党员看齐，火线入党。广大官兵团结战斗，奋不顾身，英勇作战，始终保持旺盛的战斗意志，取得了优异的战绩。
▲旅营领导参加出征南榔对敌直瞄高炮平射作战分队誓师会
▲许政委（后排左6）看望首批到南榔作战的二连官兵，后排左７为副营长刘健，前排左6为张荣纪、左7为刘彦顺
▲车旅长(左3）看望第二批上前线南榔阵地的一连官兵，与一连副连长刘一合（左2）、炮一排长李国军(左4）等在一起
▲赵永华主任在前线南榔阵地了解党员干部发挥模范表率作用情况
▲三连副连长艾志华身先士卒，在南榔直瞄炮阵地炮击作战前观察敌情
▲南榔我直瞄高炮分队的战士准备对敌阵地发起炮击
当时，全军第二届英模代表大会要在北京召开，27集团军有7个代表指标。这么多参战部队，能争取一个名额，对我旅来说意义重大。但必须是作战勇敢、战绩突出的过硬典型才能当选。
对此旅首长十分重视，赵永华主任把这一任务交给了我，许政委也亲自过问，车旅长还专门嘱咐一定要全力争取。
受领任务后，我与一营卢金保教导员沟通，我俩不约而同想到我们前期作过了解、表现突出的二连炮一班长、共产党员刘彦顺。
刘彦顺在南榔直瞄炮对敌作战中首上阵地，模范表率、英勇顽强，技术过硬、机智灵活，精准炮击、战绩突出。我曾在集团军《胜利报》上，报道过他的事迹。
于是，我到二连阵地找李洪昌连长作进一步了解。
随后又与一营吴显文营长上前线南榔阵地，进行战场实地调研。亲身体验一线阵地艰苦的作战环境和生活，现地感受战士们英勇无畏、不怕牺牲、吃苦奉献的精神风貌。
在阵地上，我深入了解了刘彦顺对党忠诚、勇敢战斗、团结协作、表率争先、战绩过硬的许多感人事迹，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回来后抓紧起草反复修改，整理出了刘彦顺的英雄事迹上报。
最后，经集团军综合评审和核实，刘彦顺作战勇敢，带领全班击毁敌高射机枪3挺、工事6座、毙敌25人，战果突出，被誉为“神炮班长”，荣立一等战功。光荣赴京出席全军第二届英雄模范代表大会，为集团军和我旅赢得了荣誉。
▲前线调研与吴显文营长在被称为“老山屏障”的南榔510高地上
▲与吴营长在直瞄高炮工事内的炮位上
▲在前线南榔与二连直瞄炮分队骨干在一起。左起：三班长张荣纪、一排长邹玉龙、侯平原、吴显文、副连长邹次元、一班长刘彦顺
▲在北京参加全军第二届英模会的我集团军7名代表，前排左２为刘彦顺
在一年多的轮战中，我旅广大党员骨干模范带头，冲锋在先。干部身先士卒，战士英勇顽强，谱写了一曲曲无私奉献的赞歌，弘扬了“老山精神”，涌现出一大批战绩突出的先进单位和个人：
二连荣立集体一等功，二营荣立集体三等功，四连荣立集体二等功，三连荣立集体三等功。另有军务、组织、军械科三个科荣立集体三等功，两个排荣立集体二等功，7个班荣立集体二等功。涌现出一等功臣7名，二等功臣50名，三等功臣222名。还有许多干部战士获得了“老山作战模范干部”和“老山作战优秀战士”的荣誉。
我在组织科负责战后的战评工作。那些天里，我面对整理上报的这些英雄集体和个人的先进事迹，被他们英勇作战、不怕牺牲、不怕苦累、无私奉献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也为自己能在这样的部队战斗、能与这样的战友同行，感到无比自豪和骄傲！
▲二连荣立集体一等工功
▲二连连长李洪昌（右2）、指导员张佩山（右1）接受颁发的奖旗
战时组织部门还有项重要工作，就是做好牺牲烈士的善后和抚恤工作。
进入旱季作战，我旅后勤修理所技师陈洪清在执行任务中牺牲。当时派我和卫生队孙志栋军医、救护车驾驶员段海龙等几位同志负责处理。
当我们赶到时，陈洪清烈士血流遍地，四肢开始变硬。孙军医细心地给他一点点剪掉血衣，换好军装。我们抬他到救护车上，去靠近平远街的一个火化场。
这个火化场是整个老山战区唯一的军队战时火化场，当时由我军防化部队等抽组的一个火化队负责。
从1985年以后，轮战部队牺牲的烈士，就不再安葬在麻栗坡烈士陵园。由各部队就地火化，撤离时随部队护送回原籍安葬。军队按当时国家政策给予亲属2000元抚恤金。
我们到达火化场后，正值中午，这里的战士们忙了一上午正在吃午饭，稍等了一会即开始工作。他们给烈士进行了造册登记、清洗化妆，让我们拍照告别。
我们几个人向烈士敬军礼，送他进入车间。然后等着接回骨灰，用军旗覆盖放入盒内，护送回驻地。
在轮战快结束时，我旅二营六连一名天津籍叫郭金生的战士牺牲，我也参与了这位烈士的善后工作。
▲麻栗坡烈士陵园
▲财务科长权继忠（左1）和助理员杜万青为烈士献花
▲清明节祭扫为国捐躯的英烈
一批批参战轮战部队，为了祖国利益和人民幸福，英勇奋战、无私奉献，流血牺牲、无怨无悔。无数烈士把青春和生命也留在了南疆，他们的在天之灵，永远护佑着我们的祖国和平安宁！这就是伟大的老山精神，这就是人民军队的力量所在！
如今硝烟散去，我国30多年无战事，战争对大多数人已无实感。而我亲身参加的这场离我们最近的战争，它似乎已经变得遥远，但历历在目、血火交融。它也许正在被人忘记，但历史铭碑、无上荣光！
和平不是常态，战争或将忽至。忘战必忧，强军必胜。愿国人居安思危，愿后辈忠勇尚武，愿祖国强盛无敌！
世上的路千条万条，唯有走过的老山路令人壮怀激烈，荡气回肠。
【后记】永远的老山
参加老山作战已过去了30多年，但所有参战官兵对这段光荣历史刻骨铭心，永记不忘，历久弥珍。
必须以一种形式，让回忆有依托，征程有记录，战友有影像，荣光有传承！
在赵永华政委的倡议和我的发起下，组织了由吴显文、刘士东、王贵、李洪昌、段荣平、陈劼、郭瑞平、张贵荣、吴奇元、杜万青、王凤学、刘贯荣等参加的编委会，编纂《神剑镇南疆——陆军第27集团军高炮旅老山防御作战掠影》。在主编画册期间，得到了原集团军宣传处张荣科的鼎力协助。
2023年10月，由赵永华政委领队，我组织了部分编委及家属，重返老山战场，再次寻找曾经战斗生活的南疆阵地，再次亲身感受当年御敌戍边的火热情怀，再次鼓起大家做好画册编纂工作的激情。
《走上战场》是我为画册写的一篇回忆文章，以个人的视角和经历，简述了赴滇轮战的难忘岁月，对高炮旅参战官兵的光荣历史进行了回顾。它是我生命轨迹中的光荣时刻，是心中珍藏的一份宝贵财富！
现在，每当翻看这本画册、阅读其中的文字，心情依然激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热的战斗年代——
久远的记忆，
虽不言说却永生难忘。
珍藏的照片，
虽已发黄却还原了战场。
盘龙江水绵延曲张，
望不尽老山东山和隘口那拉。
南榔阵地上炮火不断，
紧连落水洞与粑粑坳神剑高昂。
岁月的尘埃，
遮不住血色在闪光。
时光的流逝，
抹不去往日的辉煌。
光荣的使命任务，
是守土御敌的铁血担当！
军人的崇高荣誉，
是牺牲奉献为祖国争光！
英雄从来不需要理解，
心中自有神圣向往！
战士无悔燃烧的青春，
胸襟岂能用得失之怀度量！
当战争的硝烟散去，
唯老兵还对战友烈士念想。
当和平成了日常消费，
唯老兵还是位卑仍患忧肠。
让未来记住历史，
是传承国歌的警醒高唱！
让图文告诉后辈，
起来，平贼杀敌扫尽豺狼！
▲在文山州结集地域，如今已成为大型建材市场。前排左起：王凤学、侯平原、赵永华、郭瑞平、王贵，后排左起：段荣平、李洪昌、吴显文、卢金保、李存府
▲在麻栗真坡烈士陵园缅怀烈士，致敬英雄
▲在如今的南榔阵地510高地
▲在如今的老山主峰坑道入口
在如今的老山主峰碑下
▲《神剑镇南疆》画册部分编委：前排左起侯平原、吴显文、赵永华、刘士东、张荣科，后排左起：王凤学、郭瑞平、李洪昌、陈劼、张贵荣、吴奇元
老山精神万岁！
作者：侯平原，原陆军第27集团军高炮旅政治部副主任，转业后在中国太平洋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河北分公司曾任副总经理、纪委书记、工会主席，现退休。